專欄 | 北明非常識:始皇帝“毛主的習”·習近平的權力路(47): 反用典故:習“罪己詔”?
內容簡要:
1“海內知識,零落殆盡”的美好祝福;
2“四海無閒田,農夫猶餓死”的豐收慶祝;
3典故反用的習“罪己詔”?
除了防不勝防的錯別字,習近平還有亂用典故的習慣。這次我們分析他用的是什麼典故及其意味。自由亞洲北明非常識,我是北明。2019年新年賀詞,習近平以一句典故開頭:“歲月不居,時節如流”,然後說“2019年馬上就要到了,我在北京向大家致以新年的美好祝福“云云。[1](實況錄音)
“海內知識,零落殆盡”的美好祝福
這個“美好祝福”的開頭是東漢名士孔融的用語,出自孔融寫給曹操的一封信,不是祝福賀信,是哀告求救信。信中首句“歲月不居,時節如流”感慨人生如寄之後,接着陳述國內知友盡遭滅絕說,“海內知識,零落殆盡”,然後描述所剩好友盛孝章受東吳孫氏政權迫害,家破人亡、孤身無助。此信感嘆環境動盪,讀書人有志難伸,處境悲慘的情況,這也正是習近平治下當代中國大陸知識人的現狀。自習近平上臺,他先後整肅了大陸異議知識界、獨立的公民團體、人權律師羣體、所剩不多的孤勇義士,其中包括紅二代陣營的良心人士,最後他抓捕了爲這些良心人士呼救送飯、牽馬收屍的布衣女子耿瀟男。[2]此後他還沒住手,開始扼殺中國民間企業家並搶奪他們的財產。兩千年前東漢名士孔融的求援信從句首到末尾,是當代中國習近平治下各界精英花果飄零,處境危難的真實寫照。
以海外周知的、前清華大學法學院教授、“法治與人權研究中心”主任、 《清華法學》雜誌主編、“天則經濟研究所”特約研究員許章潤爲例,他因爲踐行知識人的社會職責,公開批評習近平執政方針,在習近平如此開篇其新年賀詞後不久(2019年3月),就被禁止了教學與科研,再被警方抓捕傳訊,最後被開除教職和所有公職,成爲無業人員。在失去一切之後,他被進一步禁止出境、禁止離京、禁止接受媒體採訪,這位被剝奪生活來源的前清華教授甚至被禁止接受他人的生活捐助。他家門口安裝了攝像鏡頭,門前衚衕的每一個拐口也有都有攝像鏡頭,全天候24小時,他言行舉動均受監控。許章潤的遭遇是習近平政府迫害中國良心知識人的典型案例,但他不是個案,中國各地各界大量異議人士都是如此待遇,有的甚至更遭。
漢末被迫害的知識人盛孝章雖然處境淒涼,尚有友人爲之向官府權臣曹操寫信《論盛孝章書》求援,許章潤的同道們則因官方苛政公開避之唯恐不及,時光荏苒兩千年,今天的中國言論自由度不如古代,誰都知道向習近平官方求援無異於與虎謀皮。
友朋盡散、只剩筆紙的許章潤一日突然有感而發,信筆寫下一首打油詩叫《我的字》。詩文表達這位被禁足、禁言、禁止生存的中國優秀知識人的憤懣與幽默,無奈中憤懣和黑色的幽默,是“海內知識,零落殆盡”直筆寫照,是《論盛孝章書》的當代翻版。詩文寫道:
如今我被歸類爲社會無業人員/管我的派出所警察叫張三李四/不是我不願喚他們的大名/是他們從不告訴我真姓實名// 他們關心我幾點鐘放過屁/也掛念着我何時出過門/他們更緊張的是朗朗天空下/今天我又寫了幾個字// 我的字斗大如巖壁上鑿出的窗戶/我的字勁健若盲人夜行的柺杖/我的字是切開的血管彷佛落日殷紅/我的字啊 不過就是我的字//我的字是我一生的愛人/我的字是我冥冥中行雲流水的命運// 我的字用血管飲水頭顱呼吸/我的字是倉頡深古的手鼓// 愛人心意堅定不離不棄/命運在七月的滄浪上擁抱風暴/血水感動於草原廣大/執太陽的芒刺揮毫於天際// 如今我是社會無業人員/管我的派出所警察叫張三李四/改天有空一起出門/我想邀他們去買米賣字//
這首打油詩草成後無處發佈,被清華大學另一位教授以圖片形式在微信上傳遞,以爲可以躲過網絡警察的跟蹤和封殺,結果這位教授即被微信封羣封圈。爲此,這位被封教授也怒發爲詩,標題是“誰是膽怯者”,詩文指出這個政府禁止一切,是因爲害怕人間一切正常現象,甚至懼怕燭火、淚水和破碎的心……。就像要證明“海內知識”習遭迫害以至於“零落殆盡”一樣,此詩一出圖,這位教授的微信帳號徹底被封殺,再一次“成全”了習近平的新年問候。
“四海無閒田,農夫猶餓死”的豐收慶祝
其實這不是習近平第一次在公開演講中錯用典故。3個月前習近平剛錯用了一次。[3]那是2018年9月,習近平在公開講話中慶祝豐收節,開頭引了唐代宰相和詩人李紳寫的一首古詩,曰“春種一粒粟,秋收萬顆子“。然而此詩主旨並非慶祝莊稼豐收,而是悲憫農民死亡,此詩接下來兩句就是“四海無閒田,農夫猶餓死”。這首四句古詩以前兩句“興”和第三句“比”的方式,一錘定音在最後一句“農夫猶餓死”,以此完成對農民慘狀況的表述,正如作者爲詩的命題《憫農》。
此詩產生已經一千多年,卻正是當代中國寫照:中國城市化導致農業破產,(農業、農村、農民)“三農”問題成爲21世紀中國社稷民生重要議題。2000年初,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寫信給中央政府“向總理說實話”,直言“農民真苦,農村真窮,農業真危險”的嚴峻現實。到2006年,中國城鄉收入差距擴大了85%。[4]農村土地失衡、環境污染嚴重,一些地區人口拐賣、村匪地霸已成常態。輿論公認,前不久成爲中國大陸頭條重要新聞的“鐵鏈女”事件並非孤立現象。而早在本世紀第三年,中國學者秦暉透視中國農民問題的歷史與現實,就總結指出,“農民問題的實質就是中國問題”。[5]到2020年5月中國總理李克強答記者問 ,再度指出中國貧窮人口的問題: (實況錄音)
“中國是一個人口衆多的發展中國家,我們人均年收入是3萬元人民幣,但是有6億人每個月的收入也就1000元,1000元在一箇中等城市可能租房都困難,……。”[6]
如此嚴峻的現實,官府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卻引用“春種一粒粟,秋收萬顆子,四海無閒田,農夫猶餓死”這首悲憫農民慘況的詩的前兩句做開場,慶祝豐收,真是匪夷所思。
典故反用的習“罪己詔”?
自古,中國曆代都有明君面對自己在社稷民生、軍事外交中犯下的過錯,甚至面對自然災禍,發佈一種特別的詔書。這種特別詔書有個非常醒目的名字叫“罪己詔”:承認錯誤,自我責難,以求改弦更章。漢文帝是首位正式發佈罪己詔、公開向臣民反省過錯的皇帝。更早,秦朝秦穆公戰敗後有《秦誓》自省;[7]再早,西周時期周成王罪己有詩《周頌·小毖》自我規戒;[8]最早是夏商時期,有開國君王“禹、湯罪己”。[9]自漢代君王首開“罪己詔”先河,三國、晉、南北兩朝、隋、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,均有君王罪己。據統計,中國歷史上共有79位皇帝發佈過260多個罪己詔,有的當政時期先後頒佈罪己詔多達8次,有的臨終時再下罪己詔,痛陳自己誤國之罪。[10]
我們粗略地瀏覽一下:漢代三位罪己皇帝之一的漢文帝,因爲水災、旱災、疾病疫情之災自我反省治國政策,曰:“將百官之奉養或費、無用之事或多與?” 意思是,如此災象之下,養官的薪水是否多了?沒用的事是否做得太多了?唐朝唐憲宗罪己是爲求雨,背後的意思是自己德不配位,影響天象,危及民生。宋朝宋寧宗因閏九月有大雷霆,以雷來的不是時候下“罪己詔”,與唐憲宗罪己是同樣的意思。明朝末代皇帝明思宗六次頒佈罪己詔,直至自縊前再下罪己詔書,他在詔書中檢討亡國原因時自暴自棄,卻依然牽掛子民,在佈置死後對自己的處置方式說:“朕死無面目見祖宗於地下,去朕冠冕,以發覆面,任賊分裂朕屍,勿死傷百姓一人。”[11]翻譯成白話文就是,“我死後無顏面見地下祖先,摘去我的皇冠,用頭髮遮蓋我的臉,聽憑敵人凌遲撕裂我的屍體,一個百姓都不要傷亡。”清朝順治皇帝生前也是六下罪己詔,自我檢討,既深且痛,臨終之際也發佈罪己遺詔,列舉自己罪狀竟達十四條之多。康熙皇帝則因平谷地震下罪己詔。光緒皇帝因庚子義和拳匪之亂下罪己詔。還有攝政王代皇帝下罪己詔的,宣統三年,辛亥革命,爲緩和局勢,攝政王載灃代清朝末代皇帝溥儀發佈了罪己詔。甚至自行稱帝的袁世凱,在取消帝制之後也發佈過罪己詔。[12]
君王罪己,及時歸正,國富民強;君王罪人,一意孤行,國破民衰。比如夏商兩朝,君王罪己愛民,歷時千年;秦朝秦始皇橫徵暴斂,16年覆滅。這是歷史規律。所以我們的祖先總結說“禹湯罪己,其興也勃焉;桀紂罪人,其亡也忽焉”,[13]意思是,禹和湯兩位君王罪責自己,他們的興盛迅速勃發,而桀和紂兩位暴君怪罪他人,他們的滅亡迅速而突然。
習近平如果瞭解歷史,應該懂得這個治國經驗和教訓。況且既然一國君王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國事就是家事,權力就是責任,家有多大權多大,責任就有多大。集泱泱大國黨政軍三項最高權力於一身的習近平,權力堪比各代各朝君王,而且喜歡走羣衆路線,倡導要爲人民辦實事,更應當懂得這個常識。他把攬到自己麾下的國家治理成四海無閒田,半數人月收入一千元的境況,卻以“春種一粒粟,秋收萬顆子,四海無閒田,農夫猶餓死”這首“憫農”詩的前兩句做開頭慶祝所謂豐收,實在讓人費解。如果不是無知,難道是指桑而罵槐,明賀豐收、暗罪自己不成?
[1]中廣新聞網:習近平新年祝詞用典又鬧笑話了/2019年01月01日。
[2] 參閱北明:耿瀟男命運揭示中國至暗時代降臨一一習近平欺凌中國黑皮書/ CND 刊物和論壇/2020年11月17日。
[3] 中廣新聞網:習近平新年祝詞用典又鬧笑話了/2019年01月01日。
[4] 維基百科 “三農問題”條目。
[5] 秦暉:歷史與現實中的中國農民問題/愛思想——學習型社會另行者/ 2003-08-04。
[6] 李克強:中國6億人月收入僅1000元 人均年收入3萬元/中國政府網/2020年05月29日。
[7] 見《尚書》。
[8] 見《詩經》。
[9] 見《左傳》。
[10] 參見蕭瀚:“罪己詔”與中國古代政道/法律史學網。
[11] 《明史/本紀卷二十四 莊烈帝一》許嘉璐編,漢語大辭典出版社。
[12] 參見蕭瀚:“罪己詔”與中國古代政道/法律史學網。
[13] 《左傳——莊公十一年》。